说好不败的卫青

文史、小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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百年梨花两招安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宝庆三年,秋风扫过黄淮平原。一队宋兵敲锣打鼓嬉嬉笑笑地围住了一个女子,远远听去,热闹得像在办喜事,全然不知他们的西面,延续近二百年的西夏王朝,刚刚在蒙古铁蹄扬起的烟尘里化为灰烬了。

那被围在垓心的女子约有三十来岁,不喊不叫也不哭,凌乱的头发下一双慑人心魄的眼睛,不知是经过多少沧桑后才打磨得如此锋利。血渍淋漓的罗衣在秋风中猎猎地贴在身上,把保持良好的身体曲线凸现出来,有种婀娜又劲爽的诡谲美感向四周溅射着。

宋兵的包围圈向内缩进一步。女子手中的枪便像条大蟒被踩到了尾巴,突然腾跃而起,身形一展,人枪合一,真个矫若游龙,翩若惊鸿。一人一枪在重围之中,枪借身势,身随枪行,神出鬼没,迅疾无伦,竟有万夫难敌的气势。寒芒闪烁像狂风卷动梨花,瞬间就有七八个士兵身上添了窟窿,倒在了尘埃里,脸上的嘻笑还没来得及变为恐惧就僵住了。其余宋兵看势头不好,一哄而散。军官猛夹一下马腹,鞭子扬到空中,喊声“驾”,嘴未合上,牙齿就碰到了腥涩的枪尖——枪头自他的后颈插入从嘴里探了出来。

女子已飞身上马,挑开军官的尸首,也不去赶逃兵,枪杆抽一下马屁股,直往北面青州方向驰去。

在这世上,除了这杆枪,就只有那个人可以靠得住了。

……

一路向北,不知又经了几阵,正疲惫到极点,迎面又是沙尘蔽天,数千兵马都打着宋军旗号。女子凄厉地嘶吼一声,拍马冲了上去。对面的将军也纵马迎来,嘴里大喊着:“贼婆,贼婆!”

到了跟前,两人突然都从马上跳下,双臂搂在一起。

“贼婆,贼婆……”这将军装扮的人是个雄壮的汉子,眼泪正大颗大颗地往外滚,“你还活着!你还活着!”他顾不得自己,伸出粗糙的手去擦女子的眼泪。

女子握住汉子的手,想做出个凶巴巴的样子,竖起柳眉要瞪眼时,却早泪如泉涌,哽咽了半天才柔柔问出声来:“三哥,你的手指呢?”

汉子不说话,只是脸上喜一阵悲一阵,上上下下地查看女子伤到哪儿了没有。

追上来的士兵都喊一声“姑姑”,单膝跪倒在地。“将军听说姑姑出事,当即要带兵南下。上官担心将军去后难以约制,严令不许,将军就切了一根手指……”

“少了手指,还怎么用枪?”女子刚说出这一句,眼泪又啪嗒啪嗒地掉下来。

这女子就是杨妙真,杨家枪的唯一传人。那汉子自然是李全。夫妻久别,又是劫后重逢,情形难以尽言。

军马掉头,回转青州地界。一座险峻的高山渐渐浮现在视野中。

杨妙真:“三哥,那就是二龙山了吧。”

李全:“四娘可要上去一吊曾伯祖?”

杨妙真便回头对军士们说:“天黑时不见我二人回返,便差人接应。”说毕,拍马与李全向那高山驰去。

百年岁月,二龙山几度易主,三关早已废弃,偶见零星焦木半埋荒草,就是往日英雄事迹的凭证了。

二人立马山顶,展眼一望,秋林苍绿深褐,原野莽莽苍苍。长风万里,松涛阵阵。

这一片山河,却早属于金人了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二

一百余年前……

宣和五年八月十四,战事初宁。杭州城上空皓月流波,夜空如洗。

钱塘江畔,白茫茫一片芦花直铺到六和寺门外。

鲁智深已睡下了。杨志进来,与武松低声说了几句话就走了,武松也不甚留。

杨志回到住处,看月色正好,又起了个兴头,便对屋内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说道:“今天你有造化,带上那杆枪,跟我去见一个人来。”

少年听到“枪”字,便一头钻进里屋,拿起枪,跳出来,跟在杨志背后,兴冲冲地问:“阿伯,阿伯,我们这次去见哪位奢遮的伯伯呀?”

“去见你林伯伯,他手中那条枪,从大辽国打到这江南,会遍天下英雄,未尝一败。”

少年听说,不由得停下脚步,张大嘴说了声:“哇!”剑眉一扬,满眼放光,抬头看杨志走远,便连蹦带跳追上去,手中舞着枪花,口中不住地问:“是唤作豹子头的伯伯吗?”

 林冲在住处见月白风清,有酒无客,良夜无可排遣,反倒坐困愁城,就强打精神到庭中拉个架式打一趟拳。初时微觉头脑昏眩,到后来渐渐灵台清明,肢体舒爽。人上了年纪,就怕疏于锻炼。等到一套拳打完,正巧杨志走来,说道:“林兄好兴致!”

林冲抱拳笑道:“杨兄见笑。深夜光临,必有见教。”

杨志笑道:“平日洒家也早睡了。多醒一会儿,就多闲一会儿犯懊恼。只是今夜月色忒好。”

“小可却是一向眠少。”林冲突然看到杨志身后有个英气照人的少年,手中一条银枪,长有一丈四尺,便问:“这位小英雄是何人?”

杨志便教那少年过来磕头。原来也是杨老令公后人,排起辈分,是杨志的宗侄,为因杨家绝学在故里失传,他父亲便瞅准初平方腊的时机,命他来寻杨志。

当下杨志说道:“祖传的宝刀因洒家的缘故入了官,这套枪却无论如何要传下去的。林兄枪法天下无对,因此带这小猴子来长长见识。望林兄成全。”

林冲喜道:“杨家枪法,名震八荒。若蒙垂教,三生有幸。”便向兵器架上取来长枪道:“院中狭窄,便到大江堤上领教如何?”

杨志道:“壮哉!”

三人来到堤上,只见芦花漠漠,江水滔滔,都在月色下映成茫茫一派雪白。杨志从少年手中接过长枪,低声对他说道:“能学到多少,看你造化了。”

随即吐个门户。少年认得是“四夷宾服式”,又听杨志朗声说道:“杨氏梨花枪,长一丈四尺,请林兄见教。”

林冲应道:“小可之枪,马战丈八,步战九尺七寸。长短有异,杨兄留神。”说毕,亮个架式,只是普通不过的中平枪。

少年凝神细看,渐渐看出林冲那枪尖直在空气中不住颤动,画着微小的圆圈,似乎藏着万法千式。突然想起前辈说过的神品枪境——“万派归宗”。少年眼睛睁得圆圆,连呼吸也凝住了。

再看杨志的枪时,虽是杨家枪式,枪尖却也带起了漩涡,因为枪长出一截,那漩涡的半径便比林冲的大,芦花的细绒竟绕着枪头飞旋起来,在月光下一闪一闪,像白色的流萤。

杨志率先攻出,少年站在五丈之外,只觉劲风扑人,慌忙退开几步,扶着栏杆站定。杨志身随枪走,一击未成,二击又至,如巨石滚下万仞高山,海潮滔滔轰击堤岸,攻势绵绵不绝。少年惊诧地想,身形枯瘦的阿伯怎能有这样雷霆万钧的气势。

看林冲时,脚步移动只在方寸之间。杨志一人好似化作十人,四面八方将林冲围在垓心捶打;林冲枪尖飞旋,漩涡虽小,却又似将八方攻势笼罩,滴水难进。在少年看来,这一杆枪好似化作了万杆。看似气定神闲、轻描淡写,其实那枪尖一沾着对面兵器,便要像蛇一样窜入的。所以杨志一击不成,脚下必换方位。看似主动进攻,实是不得不然,稍有停滞,必将饮败。

转眼,杨门二十四正法用毕,胜负未分。杨志枪式忽变,后手自枪根上移一尺二寸,围打圈子一缩,枪法更密,形势也就越加紧张,脚步移动的距离却也变小了,这就是杨家枪缠斗之法。林冲心下一惊,想:这套枪果是杨门名将千锤百炼而出,不可小觑。心念一动,枪也腾跃起来,忽远忽近,忽大忽小,攻防意图显露得更明白了。林冲一霎明白——这是杨志刻意要自己教那少年的一片苦心呀。

林冲当下再无保留,又过二十四式,便转为进攻。杨志忽而硬挤硬进,忽而避实就虚,后手位置也随之变换不定。林冲攻到第十二式,芦花已被枪风席卷成漫天白雪,浩浩荡荡。

两人共对枪六十合,将平生所学,展示大半,剩下只是搏命之招了。一起跳出圈子,喊道:“痛快!痛快!”

林冲:“杨家枪法包罗万象,千锤百炼,真个毫无破绽。林冲佩服。”

杨志:“林兄之枪,已入神品化境,足以创派传世。再斗五合,杨志必败。”

那少年还盯着漫天的芦花,痴痴地出神。

杨志道:“让他在这儿领会一宿吧。”

两人大笑,携手而归。

杨志:“十年前与林兄在梁山泊下斗朴刀,心下十分敬服。后来上山才知道林兄最擅长的却是枪法。”

林冲:“杨兄又何尝不是?小可尚有一事不明,为何战阵之上,杨兄只是用刀?”

杨志:“说来惭愧。洒家已辱没祖上门楣,不想再辱没了这套枪法。祖上创枪,是为了杀鞑子,不可杀汉人。后来刀用得顺手,便是北征,也没来由换了。”

林冲:“杨兄这番苦心,但愿苍天有眼,回朝受了封赏,当可光耀门庭。”

杨志笑道:“感承林兄良言。只是洒家也早看明白了。林兄觉得这朝廷,还能回去吗?”

林冲不语。

杨志又道:“那小猴子一点就透。今日你我之战,当可泽被千秋。洒家这一世心愿已了。深谢林兄成全。”

林冲听了,突然回想,自己一生只是随着命运的浪涛漂流,枪下不知断送过多少英雄好汉,竟然全没有一点怜惜羽毛的意思,也从未想过千秋传世,便觉脑袋里轰轰隆隆——这一生志业,到底付与何方了呢?

朝廷驱虎吞狼,下一步势必杀虎,宋人只顾杀宋人,全不顾大金朝的铁蹄即将南下。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杨妙真与李全在二龙山顶,对着杨志当年事业的遗迹,怅望这属于大金国的北地江山。

杨妙真:“三哥,你说我们当日招安,对是不对?”

李全:“当日是大义之前不得不为,哪能想到如今。”

“楚州……”杨妙真没再说下去,才把又要涌出的眼泪强行收住。

李全叹出一口气:“山东、淮北的义士,哪个不是一心保家卫国、咬钉嚼铁的男儿汉?可这朝廷……”

杨妙真脸色一沉,把眼泪一抹,笑道:“男儿汉。看来我这个婆娘给你丢人了。”

劫后余生、久别重逢,是应该高兴的,杨妙真只想用这娇嗔抖落悲伤的余绪。李全却当了真,慌得做出个要跪下的姿势:“末将失言,请令人恕罪。”

杨妙真一把扯住,瞪了他一眼,说:“你还是喊我贼婆吧,听着舒坦。”

李全笑道:“你再当贼婆,这杆天下无敌的枪可又要封起来了。”

“那条规矩,”杨妙真淡淡地说,“破了。不用这枪法杀宋人,哪有命来见你?”

李全呆了半晌说:“破了也好。一百年了,朝廷还是这样,让义士心灰、英雄齿冷。”

杨妙真:“当年驱着梁山打方腊,现在挑弄淮北义士火并。这江湖老了几代人,江山丢了一大半,朝廷却还是旧朝廷。”

李全低声喃喃道:“看这势头怕也“旧”不了几年了。”

秋风势大,杨妙真却没有听见,只自顾自地说道:“就说这曾伯祖,打方腊也只用刀,我却舞不动那些榔槺的家什。”

李全:“朝廷只顾驱虎吞狼,让英雄义士相残,以为是维护赵家江山千秋万代的不易金针。全不顾蒙古的铁蹄就要南下了。”

杨妙真:“三哥,我早看明白了。我们怎么做都脱不了贼名的。只这套枪,我近来渐将曾伯祖的枪式与林教头的枪境融通,自信还可以光照千秋的。”

李全身子一震,说道:“索性今日就在这里烧柱香,向先祖告了罪,这套枪从此也可以不姓宋了!接下来的路,我们自己走。”

当下,两人便点起香,对着半截焦木,拜了四拜。

…………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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